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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是一出,马上让人把云冲给传了来。
“老太太找我何事?”自从那天闹僵以后,云冲再也不愿意管上头这位叫“母亲”。
老太太垂眼望下来,“你们可曾想过给微姐儿议亲了?”
云冲一听就知道老太太在打什么主意,他道:“最近有让大太太在打听适合的婆家。”
云老太太道:“我觉着四丫头外祖家就不错。”
指的是黄首辅家了。
家世自然没得说。
老太太拿准了云初微曾经在苏家宴会上得罪过黄妙晴,那黄妙晴心高气傲,又是个爱记仇的主儿,云初微若是成了她大嫂,一准没有好日子过。
云冲正准备开口拒绝,云老太太就道:“你那天对静姐儿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我们长辈说了算,由不得她不同意,这句话,用在微姐儿身上,同样奏效。”
这是把云冲堵云静姝的话拿回来堵她儿子了。
云冲暗暗冷笑,“谁才是真正的嫡亲,谁才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外人,老太太心知肚明,又何必下狠手将自家人赶尽杀绝?”
云初微在苏家宴会上的事,她曾一字不漏全告诉了云冲。
所以云冲晓得她曾经的罪过黄首辅的嫡孙女黄妙晴,也晓得云老太太此刻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云老太太没想到自己的算盘会被长子当场揭穿,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却死不承认,“大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家家世不好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微丫头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云冲道:“有好日子过的又不只首辅一家,老太太千挑万选,怎么偏就看中了黄家?”
云老太太脸色发冷,“怎么,你这是打算和自家老娘杠到底了?”
云冲淡淡地道:“没有这回事,老太太想多了,我只是想说,微微的婚事,我和大太太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不劳烦老太太操心了。”
老太太一听,这还得了?
重重拍桌,她额头上青筋直跳,“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儿孙的婚事,自然得由我拍板,你虽然是她爹,却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没有我这个亲娘,你能长这么大?如今翅膀硬了,嘴巴也利索了是吧?学会反过来管制你老娘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云初微的婚事就得先过我这一关,谁来都不好使!”
云冲冷眼瞧着老太太横眉竖目的模样,一句话都没说。
并不是他认怂,而是他觉得自己这位母亲年纪越大脾气就越暴躁,还动不动就喜欢用孝道来压制他。
老太太已经怒到极限,云冲如今再说什么也只能是火上浇油,他当然不会同意把云初微嫁去黄家,既然与老太太硬着来不行,那就再想想别的对策。
——
坛香楼。
苏晏常来的一号雅间内,师徒俩对坐。
“师父今日怎么想起来主动请徒儿喝酒了?”苏晏亲自给云冲斟了一杯酒。
“你小子想必听说了吧?再过段时日,我就得回北疆了。”云冲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
苏晏挑眉,“听说了。”
“我且问你,跟我家小丫头进展如何了?”云冲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苏晏凑往唇边的酒杯一顿,“万事俱备,只欠……她一个点头。”
云冲所有的期待顷刻都给浇灭了,“你这说了半天,岂不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倒也不尽然。”苏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跟她打了个赌。”
“什么?”
苏晏挑唇微笑,“若这个月内我跟她见面超过十次,那她就答应嫁给我。”
“我家小丫头真答应了跟你赌?”云冲明显不信,云初微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小丫头才不会这么无聊跟他赌。
“答不答应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已经见过五次了。”
“所以呢?”
苏晏道:“我已经设好了局,第十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会同意嫁给我的。”
云冲敲敲桌子,警告,“你这是流氓行为!”
“我私以为,流氓教出来的徒弟,必定也是流氓。”苏晏说得不紧不慢,毫不意外地换来云冲彻底黑脸。
“再说了,岳父大人今天约我出来,不就是因为你马上要回北疆了,放心不下微微,所以想早日把她交到我手里么?”他再次笑着戳穿云冲的心思。
云冲气得不轻,“我是有这个打算来着,可你怎么不按章程来呢,又是设局又是逼婚的,小丫头性子孤傲,你这招对她不一定管用。”
苏晏莞尔一笑,“就因为她性子孤傲,所以对待特殊人,就得采用特殊办法,我不再三逼婚,就没法在她心里留下与旁人不同的深刻印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她能记得我,那就是我的造化,也是我能更近一步的机会。而我这个局,正是依着她与寻常姑娘截然不同的性格来设的,我料定到最后,她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主动答应我。”
云冲狐疑起来,“万一你这个局败了,又当如何?”
苏晏凝了目色道:“若是败了,我就收起对她的全部心思,以兄长的身份来守护她的余生,今后再不会打扰。也算是,对师父有个完整的交代。”
苏晏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尤为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好!”
云冲爽快拍板,“那老夫就给你这个机会,希望在我北上之前,能听到小丫头亲口答应说愿意嫁给你,否则我怕我就这么走了,她会被侯府后院那帮女人给折腾得喘不过气儿来。”
“多谢师父。”
——
云冲回到东阳侯府,范氏马上就来找他。
“老爷,早前老太太把你单独叫去沁芳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冲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微微到了议婚年龄,要给她找婆家。”
范氏一惊,“老太太都安排好了?”
云冲脸色不大好,“她给定的黄首辅家。”
范氏呼吸一窒,“怎么会这样?微姐儿在苏家的时候曾经得罪过黄首辅的嫡亲孙女,她若是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云冲叹了一叹,“微微自然值得更好的归宿,黄家家世是不错,可是不得微微喜欢。”
范氏道:“我今天带着她去舅老爷家的时候,碰巧我那大妹子也在,当时还半开玩笑地说要帮微微物色好婆家,既然侯爷不中意黄家,那不如,咱们等等我大妹子的消息?”
“太迟了。”云冲摇头,“用不了多少时日,我又得北上,这一去,不知多早晚才能回来一趟,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微微,所以我想在走之前帮她物色好夫婿,这样,我到了北疆也不必时时牵挂了。”
范氏掐指一算,距离云冲北上的确是没有多少时日了,不由得焦躁起来,“时间这么赶,我们上哪儿给她物色到她能中意的婆家呢?”
云冲问:“你觉得宣国公如何?”
“宣国公?”范氏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刚想说那个人不是被传克妻,京城所有姑娘都避而远之的吗?转念想到自己去娘家的时候被老娘好生骂了一通,说她迂腐。于是改了话口:“侯爷怎么会想到宣国公?”
“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云冲道:“他的为人品性,我这个当师父的,再清楚不过。”
睨了范氏一眼,“你莫非在担心外面那些荒唐的传言,说我那徒弟克妻?”
范氏的确有这方面的疑虑,可十五年前就是因为她的迂腐才会听信了老太太的话把自家亲骨肉给送了出去,这回,她不会再人云亦云了。
云冲道:“外面那些传言,都是我那小徒弟自己放出去的,让天下所有姑娘对他避而远之,目的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掌控在他那位嫡母的手里。”
范氏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原来所谓的“四柱纯阳必孤命”都只是传言而已,而且放出传言的不是旁人,正是苏晏自己?
“他的确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也的确是四柱纯阳的命格,但同样是人,他就比常人坚韧隐忍,比常人优秀完美,我不认为这样的孩子会克妻,他对微微的心思,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二十二年来,还没有哪位姑娘能得他这般上心讨好。”云冲道。
范氏错愕,“侯爷的意思是,苏九爷对咱们家微微上了心?”
云冲点点头。
范氏暗暗想着,苏家的家世自然是黄家比不上的,苏九爷又单独有府邸,微姐儿嫁过去以后除了请安,不用每天面对后院那么些女人,更关键的在于,苏九爷是侯爷的徒弟,就算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他也不敢对微姐儿不好。
这个女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意下如何?”云冲见范氏考虑了半天,忍不住问。
“好是好。”范氏忧心忡忡,“可老太太那边,如何交代?”
云冲冷下脸来,“老太太不是常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压我么?你我才是微微的亲生爹娘,只要我二人点了头,老太太还有什么权利来插手我女儿的终身大事?”
范氏这段时日被云冲调教得胆子大了不少,再加上去娘家得了老娘一顿训,便形同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神亮了起来,“侯爷说得没错,你我夫妻才是微姐儿的父母,我们点了头,又岂能再让人来横插一脚?”
想到枕边人总算是开窍了,云冲欣慰地笑了笑。
——
被爹娘给卖了的云初微对此毫不知情,因为铺子还没装潢完毕,她这段时日隔三差五就出府去监督。
这一日去了碧玉妆,刚好少东家来了,掌柜的请她上了二楼。
依旧是在上回见面的房间,依旧是两人之间隔着五扇水墨屏风,云初微只能隐约看到陆修远映在屏风上的模糊影子。
不同的是,云初微没有上次拘束了。
房间内沉寂了一会,陆修远开了口,“上次姑娘提了建议以后,我马上就着人去江南收购了当地质量最上等的茶子进行试验,出来的结果让人大为惊喜,茶油的功效果然远远盖过了胡麻油。”
云初微眉心舒展开来,“看来,少东家很满意我的这个提议。”
“姑娘是这方面的天才。”陆修远毫不掩饰地夸赞。
他性子孤傲,平素又不常露面,能被他夸赞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可见云初微“以茶油代替胡麻油”的提议给他留下了冲击力相当大的震撼。
“那么,咱们的合作算是开始了吗?”云初微问。
“嗯。”陆修远点点头。
“少东家从前与人合作的协议书能否让我看看?”
陆修远顿了一下,“这次没带,不过这并不妨碍我邀请姑娘成为我的合伙人,下回再见,我会记得带上协议的。”
其实协议就在陆修远手边的桌子上,只是他一旦把协议交给她,就必然得推动轮椅出来。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好。”云初微取过桌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下能准确提取植物香精的办法以及她承诺过的新型头油配方,然后微笑着对里面道:“我刚才写在纸上的东西,是我送给少东家的见面礼。”
站起身,“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其实陆修远不说,云初微也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想让人靠近看见他的样子,所以很自觉地先离开。
陆修远听到云初微走出去的声音,眸子里神色微微一黯。
——
这一个月,苏晏果然想方设法扮演成各种角色与她碰了很多面。
云初微从来没把苏晏那个“十次见面”的约定放在心上,所以见到了就见到了,并没多说什么。
云初微一直以为苏晏会与她碰面到第十次才肯罢休,但她怎么都没料到,第九次见完以后,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见不到人影。
已经习惯了他隔三差五扮演成捏泥人的老伯、茶摊上给她添水的小贩、中暑时给她看诊的大夫……
突然有一天这一切都没了,云初微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姑娘。”
身后梅子的声音传来,“您在看什么呢?”
云初微晃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
那个街角,苏晏曾经给她捏了一个很可爱的泥娃娃,说像她。
“走吧!”云初微收回视线,把心头的烦躁摒弃,笑着对梅子道:“我好久没给杏花村那个爹爹写信了,回去给他写一封让人带去。”
回到东阳侯府,却意外地听到有人找。
云初微匆匆来到外院,见范氏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云初微走进去才看清楚来人正是杏花村的村长家二女焦燕。
“焦燕妹妹,你怎么来了?”
云初微满脸惊喜,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范氏笑道:“你们聊,我就先出去了。”
厅内只剩两个人以后,焦燕猛地站起身,一下子红着眼圈紧紧抱住云初微,低声哭了起来。
云初微懵了,一把松开她,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才问,“怎么了?”
“云姐姐,咱们的作坊和铺子,全部被官府查封了。”
云初微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焦燕一边哭一边道:“有一天云叔带着吴二哥去隔壁县城收购芦荟,当时长工们都忙着自个手上的活计,所以没人注意到有人潜入了咱们的作坊在准备好的净水里加了东西,等成品出来卖到顾客手里以后我们才知道出了问题,用过的所有顾客脸上都出现了红肿化脓的现象,她们马上就去报了官,一夜之间,咱们的作坊和铺子都被查封了。”
说到这里,焦燕已是泣不成声,“云叔他,他被衙门的人带走关进了大牢,至今都还没放出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赶来找云姐姐的。”
云初微一脸呆滞,几乎忘了反应。
“云姐姐,云姐姐……”焦燕在她耳边唤了好几次,云初微才勉强拉回思绪来,“你别吓我。”
云初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好妹妹,我问你,那些受了波及的客户可曾请了大夫给她们看诊?”
“请了。”焦燕眼泪汪汪地道:“铺子和作坊被查封,所有公账上的银子都被一起抄走了,是太太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变卖成银子来给她们请大夫医治的。”
云初微切齿,“可知道是什么人潜入了咱们的作坊?”
焦燕道:“我问过所有人,只有一个负责在外面清洗的长工看到沈桃曾经进去过,然后急匆匆地就出来了,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是她?”
焦燕点点头,“从我们的作坊出事,沈桃一家就从杏花村搬走了,也不晓得搬去了哪里,咱们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我也没空去关心沈家的事了,现在只能来找云姐姐,看你能否想想办法把云叔给救出来?”
“这件事,容我想想。”云初微揉着额头。
其实她脑子里也是一团乱。
作坊和铺子的倒闭,她一丁点防备都没有,焦燕带来的消息对她而言,简直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作坊和铺子纵然是她的心血,但对她来说,没了就没了,往后还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可云正不同,那是养育了她十五年的恩人,是她当成亲爹的人,如今受了牵连被关进大牢,这件事,她不能不管。
------题外话------
配角的出场都是有特殊作用的,比如许茂和许菡,这对兄妹不是平白无故加进去的,后面会慢慢展开情节。
至于九爷和微微,下一章就订下协议准备大婚啦!o(╥﹏╥)o但是俺不确定能否二更粗来,毕竟我是个手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