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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自己需要的一颗糕点,剩下的全部扬进了雪地里,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去了。

    霍柯回来了,就剩朱尔旦了,他是最后一个,大家本就对他没期待,但其他人都去了,按照程序,他也得走一趟。

    朱尔旦走在路上,摇头晃脑的思考着作一首新诗,但他思维不敏,毫无文采,酝酿到十王殿,也没找到一点风雅的词汇凑成一首诗。

    他进了庙,见地上有一簇灭掉的篝火,留下一个漆黑的印子,他提着灯笼走到供桌前,本想取一个糕点回去,却不想摸了又摸,连一个糕点也没摸到,各个盘子都光溜溜的。

    这可怎么办好,若是自己这么回去了,如何证明他来过十王殿呢?其他人该以为他撒谎了。

    朱尔旦是个实诚人,在庙内转了一圈,心想,我得带个证据回去,证明我确实到了这里。

    他提着灯笼四下看,看到了左廊下的判官泥塑,哈哈一笑:“就是你了,我将你背回去就可以证明我来过了。”将灯笼踩灭,他双手搬起那判官泥像,吭哧吭哧的向外走去。

    借着雪地和月光,他走得虽然慢,却很稳,背上的判官泥塑不动如山。这泥塑做的很粗糙,中间是空心的,所以不太沉,但正因为这份粗糙,反而使得判官的面目显得更加骇人。

    判官火红的络腮胡子,青绿色的面庞,铜陵大眼,两簇竖立的黑眉毛,一身红色官袍,这会正趴在朱尔旦的背上,一步步背着他往别墅走去。

    这时候,判官泥塑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骨碌碌的转动起来。

    他低头瞧着身下这个背着自己的书生,心想你这混账小子,要把本官的塑像背到哪里去?他在人间有无数的泥塑,有这些泥塑,他才能食用人间的香火供奉。他平日无暇顾及阳信县这座破庙,有上百年没来了,但不意味着泥塑和供奉被偷走他不会发觉。

    大概从一个时辰之前,他就陆续的感觉到庙里供奉的点心被一个个偷走,他本不想理睬的,可现在竟将他的泥塑都偷走了,这就太过分了。

    他真身降临,倒要看看是哪帮不要命的狗东西,敢在他头上动土。

    朱尔旦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沉重了许多?

    但他没考虑那么多,只认为自己背负着重物,体力消耗太大所致。

    他笑着想,将这座雕像背回去,他们就不会认为自己说谎了,他真到过十王殿。

    —

    外面风雪依旧,屋内暖意融融,众人喝得醉醺醺的听着伎女唱曲,不时也跟着唱上几句。

    这时候,霍桓担心的问道:“表哥怎么还不回来,去的时间比王大哥的时间还久了,是不是也在庙中睡着了?”

    “傻人有傻福,他能有什么事?”霍柯冷笑,十王殿的糕点都被他给扔掉了,且看朱尔旦那傻子如何应对这局面,莫不是提着灯笼在十王殿内的犄角旮旯寻找,看有没有掉落的糕点呢吧。

    其他人也不担心朱尔旦,纷纷道:“咱们都去过了,太平无事,他最后一个能有什么事儿?”

    正说着,就听外面守门的小厮丢了魂儿似的道:“朱公子回来了——”

    很快,就听楼梯吱嘎吱嘎的响着,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力士上了楼梯,众人放下酒杯,好奇的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当即吓得丢落了酒杯。

    就见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皮肤蓝青色,火红胡子的阎罗殿判官徐徐露出了脑袋。

    伎女们胆小,尖叫声一片,纷纷站起来要躲起来。

    王瑞一口酒噎在喉咙里,看很快,他就认出这不过是个泥塑,只是乍看之下,十分唬人。这时,其他人也看清了,这只是个泥塑,松了一口气。

    朱尔旦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呼哧呼哧的喘着:“我、我去了十王殿,可、可是糕点没有了,我就把它背回来了……”

    霍柯大怒:“你把它背回来干什么?”

    “我怕你们说我没到过十王殿,所以把它背回来做证据。”朱尔旦擦着汗道:“如何,你们信了吧?”

    判官的塑像立在楼梯口,一手捏着生死簿,一手提着判官笔,横眉冷对着众人。

    有这么东西在,还如何饮酒作乐,看着就扫兴。

    王瑞道:“信了信了,我们信你到过十王殿了。十王殿的小件物品也不是没有,你干什么背个这么沉重的?”

    “其他的东西,像烛台什么的,别的地方也有,这有它是唯一的。”

    “好了,我们知道你去过十王殿了。”韦兴贤犯难的道:“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它留在这里吧?”

    朱尔旦一拍胸脯:“好办,我再把它搬回去!”说着,当真背起了判官像,转身就要下楼。

    王瑞起身阻拦:“不着急,先把它放在一边,等天亮,用马车将它送回去。”

    霍柯现在见朱尔旦就烦,按下王瑞:“他自己愿意,你别管他,咱们继续吃酒。”

    王瑞道:“朱尔旦你把判官搬来了,不能没点表示,装点酒肉回去供上,也要抵消咱们拿人家贡品的罪,希望判官不要责罚。”

    韦兴贤笑道:“还是王兄想得周到,咱们拿了人家的贡品,确实得有点表示。”让仆人装了酒肉,系了包袱,挂到了判官胳膊上。

    判官嗅着酒肉的香味儿,心想,哼,看在你们是读书人又真心赔罪的份上,且饶你们一次,否则非在你们几个生死簿的名下,记几个灾祸不可。

    朱尔旦见准备妥当,背起判官像咚咚的下楼去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何道长就出现了,两人单独留在屋子里,不知说些什么,等说话的声音消失,村长扒着门缝一瞅,发现屋内空空如也,何道长与那个书生都不见了。

    王瑞叹气,听管家的意思,何云一应该是抓到他的师弟了,只是抓到了师弟,也没回到他这里来,看来他们有别的打算。

    “知道了,你办得很好,下去吧。”

    将牛子良打发下去,王瑞拿出那个纸鹤在手里端详,见四下无人,对着纸鹤道:“变变变。”

    纸鹤稳稳当当的保持着原样,停在他手心。

    看来自己没有法力是没法子驱使纸鹤的,他记得清楚,何云一对着纸鹤道了一声变变变,它不仅变大了,还活了,飞上了九霄。可如今何云一把它留给自己,他又没法力,要是遇到妖魔鬼怪,他让它变大又不好使,可怎么办。

    难道是自动启动的?王瑞翻来覆去的看,把纸鹤擎起来,看底下。

    就是一寻常纸鹤,没有任何机关。

    他琢磨不明白,将纸鹤小心的保存好,被动的等着它发力的一天。

    王瓒知道何云一走了,很是失望,嚷着说他还没来得及谢过救命恩人,若是何云一回来,一定要告诉他。王瑞问他最近和嫂子怎么样了,王瓒很痛苦的说,陈氏自从那件事后就对他爱答不理的,全部像以往那样爱吃醋,他去哪里她也不在乎。

    王瓒只觉得是自己当初置办外室伤了陈氏的心,并没往别的地方想。

    几天后,家里的针娘说当初给道长做的衣裳都做完了。

    王瑞捧着这堆衣裳,轻轻叹气,做好了有什么用,人家这会不知道在哪里呢,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让丫鬟将衣裳放好了,压箱底就压箱底吧。

    时间过得飞快,眼瞅着入冬了,天黑得很早,还没吃晚饭,天幕就落了下来,四下漆黑,偶尔北风吹过,幽幽如嘶鸣。

    王瑞觉得这气氛很聊斋。

    他决定这个冬天没事不瞎跑。

    但有事,就得往外跑了。

    韦兴贤“病愈”出山了,作为知县公子,他重出“江湖”,其他人怎么着也得准备个酒席庆祝一下,聊表心意。

    于是王瑞牵头给韦兴贤置办了一场庆贺的酒席,其乐融融的吃喝完,宣布韦兴贤重回阳信县纨绔公子的文人圈。

    按照规矩,韦兴贤要回请,于是三天后,他在自家在城郊的避暑别墅做东,请众位朋友赴宴。

    说是自家的避暑别墅,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安乐窝和外宅,他爹从不到这儿来,在这个地方他怎么折腾都行。

    韦兴贤搜罗来八个吟诗唱曲容貌皆佳的伎女助兴,毕竟在许多人看来,一群大男人在一起吃饭很枯燥,有女人还能调节一下。良家女子不会出来浪荡,只能找到伎女,若是伎女会赋诗,身价水涨船高。

    今日在座的除了韦兴贤和王瑞外,还有看伎女就勾起痛苦回忆的霍柯,霍柯的亲弟弟霍桓,虽然得罪了表哥霍柯但浑然不觉的朱尔旦、还有县学的同窗马萧。

    除了朱尔旦,其他人都有秀才功名,所以更显得朱尔旦“不入流。”

    霍柯酒过三巡,朝朱尔旦冷笑道:“你还有闲心喝酒,赶紧找人给你那贱妾看看脸上的黑斑吧。”

    “找人看过了,医不好。”朱尔旦如实回答:“就这样吧,好看不好看,时间长了都一样。”

    众人也听说朱尔旦将毁了容的蕊云赎身的事儿,都各有想法,蕊云容貌毁了,便宜落到了朱尔旦手里,总觉得便宜他了,但一想,也不算便宜,毕竟是容貌变丑了,给自己未必肯要。

    霍柯阴阳怪气的道:“小心给你生个孩子,脸上也有黑斑。”

    朱尔旦一愣:“这我可没想过,会吗?”

    马萧嬉笑道:“可说不准,不过若是有胎记,可孩子他娘一样,好认。”

    韦兴贤听不下去了,盖因为蕊云一介伎女,他又不认识,实在不想让她成为话题的中心:“不说这个了,今日咱们长华书院的秀才聚集一堂,不如借着这大好时机,各自赋诗一首,以作纪念如何啊?”

    他嘴上说如何,看似要征求意见,实则话音刚落,就自顾自的作上了诗词:“就以‘雪’为题吧,我先来,飞来年少去,任景惧难收。白发添多少,游子谁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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